第三章

  正月十五

  這天對北城來說是極為轟動的一天。

  因為今天是名聞北城的花魁淩巧巧競標初夜的日子,這消息一傳出便震懾了整個北城,每個人皆談論紛紛,聊著繼嚴家表小姐發佈比武招親卻不了了之後最熱鬧的消息。

  尤其,淩家對這「競標宴」的消息完全沒有任何動靜,一副任由淩巧巧做主的態度,更讓原本猶豫害怕得罪淩家勢力的人放下心。

  這一放下心,男人的色心就起了。

  淩巧巧的美眾人早就垂涎已久,尤其這次還有機會得到美人的銷魂一夜,教人怎麼不心動?

  可要參加「競標宴」卻有一定的規矩,唯有支付黃金一萬兩才能參與宴席,因此再怎麼渴望,拿不出銀子的人也只能望而興歎了。

  夜晚一到,紅燈籠一亮,人潮擠滿整條花街和百花閣,沒銀兩參加「競標宴」的人只能在樓下觀看,冀望能瞧到名聞北城的花魁一眼。

  而巧靈閣裏,早已擺席設宴,能參加「競標宴」的人也已入座,等待宴席開始。

  時辰一到,淩巧巧款款步出內室,一襲雪白的衣裙襯出她出塵的氣質,小巧的臉蛋覆著一層薄紗,只露出一雙明媚杏眸,淡淡的馨香隨著她的走出而飄散,讓眾人忍不住屏住氣息,移不開目光。

  淩巧巧微微一笑,明眸掃了參席的人一眼,最後視線落在冷昊天身上,微微地挑起眉尖。

  瞧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,冷昊天撇了撇嘴角,也理直氣壯地看回去。

  怎麼?他是不能來是不是?她以為他愛來嗎?他只不過是好奇,想瞧瞧她的未婚夫長啥模樣,竟然這麼可憐當上她的未婚夫,讓他想為他掬一把同情淚。

  當然,一進入宴席,他就看到那讓人同情的未婚夫了。

  皇甫絕,名震天下的北方霸主,當今皇朝能安穩,守鎮北城的皇甫絕功不可沒,他在北方的勢力比皇上還大,堪稱是北方的皇帝。

  沒想到她的未婚夫竟是這麼赫赫有名的人物,真是……讓人不爽到極點!

  黑眸惡狠狠地瞪了坐在旁邊的皇甫絕一眼,莫名其妙的,冷昊天就是看他不順眼。

  突然被瞪,皇甫絕也不是沒感覺,仍然溫文一笑,舉杯朝淩巧巧示意,得到佳人點頭一笑。

  哼!眉來眼去的,真是……

  「喂!是要不要開始啦?」對看那麼久,是看夠了沒呀!

  「抱歉,讓諸位久等了。」不理會冷昊天挑釁的語氣,淩巧巧坐躺在貴妃椅上,一手放在曲起的膝上,如玉珠般輕潤的聲音從薄紗後傳出。

  哼!裝模作樣!

  沒得到理會,冷昊天在心裏冷哼,拿起酒杯,大口喝下去。

  「在競標宴開始前,先讓巧巧敬諸位一杯。」淩巧巧端起一杯酒,揭下輕紗,露出傾城的容顏,一口將杯裏的酒液喝下,不一會薄頰立即泛起紅暈,更顯誘人。

  瞧見眾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放在淩巧巧身上,冷昊天覺得更不舒服了,忍不住又大口喝了幾杯酒。

  真是的!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?莫名其妙地竟然覺得滿肚子火,就是不愛她嬌美的模樣被別人看到。

  「那麼競標宴就開始了,請諸位起標吧!」花嬤嬤嬌笑著開口,此話一出,眾人立即喊出標價,一個比一個高,語氣也一個比一個激動。

  冷昊天沒加入喊標,只是悶悶地喝著酒,他本來就不打算競標,來這只不過是想看看皇甫絕長啥模樣,對競標他一點興趣也沒有。

  所以任憑他人喊價,他就是不加入,墨濃的黑眸定定地放在淩巧巧身上,瞧她一手托著腮,慵懶地躺在貴妃椅上,杏眸微斂,彷佛在歇息似的,對喊標一點也不在乎。

  也是,她早說了,得標者會是她未婚夫,還說她打算趁這次機會把自己獻給未來的夫婿,那嬌羞的模樣,讓他看得一肚子火!

  想她對他就從沒那表情,永遠都是嘲弄的口氣,永遠都是捉弄不正經的態度,想要她對他展現一絲羞澀……想都別想!

  可她一說到皇甫絕,表情就不一樣了,像個小女人似的,羞答答的語氣,一副想把自己獻給他的表情……

  冷昊天忍不住再大口喝下一杯酒,愈想心就愈悶,尤其瞧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,好象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……

  冷昊天緊捏著杯子,耳朵聽到一旁的皇甫絕開口出價。

  「二十萬兩。」

  沉厚穩重的聲音一出,就是最高的價碼,頓時喊標的人全停了。

  「二十萬兩,還有人要喊價嗎?」花嬤嬤嚷著,「沒人了嗎?那麼……」

  「五十萬兩!」咬牙吐出的話語打斷花嬤嬤的話。

  嘩聲一起,眾人的視線全落在冷昊天身上。

  就連淩巧巧也睜開眸子,微訝地看著他。

  冷昊天抿緊唇線,憤怒的眼神直直和那雙杏眸對上,瞧見她的訝異,他得意地笑了。

  她以為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嗎?她錯了!

  她愈想獻身給皇甫絕,他就愈不讓她這麼做!

  為了一吐胸口的悶氣,他喊標了!

 

  結果五十萬兩一出口,便是最高價。

  無人再喊標,就連皇甫絕也沒開口,僅以有趣的眼神瞧著冷昊天。

  這倒讓冷昊天訝異了,他以為皇甫絕會繼續喊標,淩巧巧不是說得標者一定是皇甫絕嗎?

  冷昊天忍不住皺起濃眉,就在他疑惑時,眾人早已退出巧靈閣,只剩下他和淩巧巧在房裏。

  「冷昊天,你是來鬧場的嗎?」淩巧巧坐起身,攏起柳眉,不高興地看著他,「你沒事喊什麼標呀?」

  「是不能喊嗎?」一被質問,冷昊天也不高興了,「我都花一萬兩參加競標宴了,為什麼不能喊價?」

  「你沒事參加競標宴幹嘛?堂堂的大將軍來勾欄院不好吧?」杏眸睨著他,眉尖輕挑。「你家的人那麼重視聲譽,你這一來不怕被罵嗎?」

  「哼!」冷昊天重重一哼,嘴角揚起一絲嘲弄。「妳以為我會在乎他們怎麼想?」

 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孩,爬到今天的地位不是為了他們,只是想證明給她看!

  是她當年那一句話支撐他爬到現在這個地位的,而不是那些虛偽現實的親人,只會在他成功後才來分一杯羹。

  「倒是妳那未婚夫,才區區五十萬兩就放棄了,堂堂的北方霸主也不過如此。」冷昊天嗤哼一聲,擺明看不起皇甫絕。

  「還不都怪你鬧場!」淩巧巧瞪他,破壞她的計畫,真是大膽!

  「要他真重視妳,絕對會跟我競標下去,才五十萬兩就認輸,這種未婚夫不要也罷!」這種男人配不上她。

  「怎麼?你是在為我抱不平嗎?」淩巧巧揚眸,有趣地看著冷昊天,「敢情你開口出價是為了幫我試試我未婚夫對我是不是真心的?」

  「才不是!我沒事那麼好心幹嘛?」呿!她以為她是誰,他只是不甘心……

  「不然你幹嘛出價?」淩巧巧瞇眸,想必他一定沒好話。

  「當然是為了破壞!」想也不想,他的理由就是這麼簡單。

  「破壞?」聲音變柔了,帶著一絲危險。

  「瞧妳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,我就滿肚子火,妳以為每件事都能那麼順心嗎?告訴妳!妳愈想獻身給皇甫絕,我就愈不讓妳這麼做!哼!就像現在這樣,妳失敗了吧?」

  冷昊天得意地揚起嘴角,想到自己破壞了她的計畫,本來的壞心情全變好了,一肚子悶氣也消失了。

  「這樣你就高興了?得意了?」淩巧巧也跟著笑,只是笑容很冷。

  「沒錯!」冷昊天抬起頭,睥睨地看著她。

  「就算你現在阻止,我以後還不是要嫁給皇甫絕?我還不是會成為他的人?只是早發生和晚發生而已,你有什麼好得意、好高興的?」

  冷冷的嘲諷抹去冷昊天臉上的笑容,他無法反駁她的話,只能瞪著她。

  他沒想到那麼多,只想阻止她的計畫,卻忘了皇甫絕是她的未婚夫,她遲早會嫁他,遲早是他的人……這些,他全沒想到!

  「幼稚!」白他一眼,她站起身,懶得理他了,「沒事滾啦!我要睡了。」

  「妳真要嫁給皇甫絕?」跟在她身後,他不離開,只顧著追問。

  「對!」解下發上的釵子,一頭長髮頓時披泄,她輕輕撥了撥,將發釵放到梳粧檯上。

  「他今天放棄妳了!妳還要嫁他?」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,聲量不自覺地放大。

  「不嫁他,我要嫁誰?」淩巧巧轉身看向冷昊天。「而且,有誰的條件比他好?長得俊美又是北方霸主,這麼好的丈夫人選可是很難得的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可是什麼?」淩巧巧有趣地看著冷昊天。

  「一個輕易放棄自己女人的男人,配不上妳!」他吼著,不加思索地吼出自己的心裏話。「要是我,絕不會只為了五十萬兩就放棄妳,就算別人出再高價,我都不會把妳讓出去,絕不會!」

  話一出口,冷昊天就愣住了,俊臉莫名地潮紅起來。他是怎麼了?怎會說出這些話?

  淩巧巧微微笑了。「你是在對我告白嗎?」

  「才不是!我、我的意思是說……如、如果是我的女人被競標,我絕不會輕易放棄她,不……不是在說妳,妳別誤會!」他慌亂地解釋,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,只覺得臉愈來愈燙。

  「哦!」聽了他的解釋,淩巧巧明瞭地點點頭,墊高腳尖,伸手輕拍他的臉。「好啦!我知道你的意思了,快回去,我要睡了。」

  哄完他,她慢慢走向床鋪,擺明敷衍的態度。

  「妳還是要嫁給皇甫絕?」冷昊天不是傻子,不會輕易被敷衍。

  停下腳步,輕籲口氣,她很無奈地又轉頭看他。「對!我還是要嫁給皇甫絕。」

  「為什麼?我都說他不好了!妳為什麼還要嫁給他?」冷昊天氣得跳腳,不懂她怎麼這麼不聽話,那種男人有什麼好?只不過長得好看又有點錢,有什麼了不起?

  「冷昊天!你是怎樣?我為什麼要因為你說他不好就不嫁給他?你覺得他不好,可是我覺得他很好呀!」

  「哪裡好?」

  「唔……比如他某些能力就很好,我很滿意。」她笑了,笑得很甜很甜又很曖昧,還有一點點羞赧。

  冷昊天瞪大眼,瞧她那曖昧的笑容,讓他不得不往另一方面聯想,心裏冒出更多更多的酸氣。

  「所以,我當然要嫁他囉!」

  「不准!我不准!」冷昊天氣得大吼,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好礙眼。

  「你憑什麼不准?」淩巧巧奇怪地看著他,兩手扠腰,也不耐煩了。

  「憑妳是我的!所以我不准!」

 

  粗吼聲響遍整個內室,頓時一片寧靜。

  淩巧巧呆呆地看著冷昊天,不知該怎麼回應。

  而冷昊天也呆住了,被自己的話給震懾住,可是他一點也不後悔。

  他記得的,記得自己爬到現在這地位是為了什麼,在沙場上,他好幾次差點死了,可臨死之際,他想到的都是她。

  他說要證明給她看的!他對她承諾過的!

  所以他不能死,賭著這口氣,他想要活著回來看她,要讓她看看,他不是廢物,他會成功的!

  他不懂自己的執著是什麼,只是想要證明給她看!在戰場上,讓他拚命想活下來的只有她!

  因為她,他才能撐下去,一股執念驅使著他,讓他爬到現在這位子,不為什麼,就為了想證明給她看而已!

  所以,一回到北城,他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她。

  可是,他心裏還是有著猶豫,十年了,她還會記得他嗎?還是早已忘了他的存在?

  直到那晚在院落看到她,他明白,她仍記得他的,雖然說出來的話很毒,可他沒有很生氣,因為她還記得他。

  這股對她的執著是什麼?他不知道,只知道這十年來,他從沒忘記過她,從來沒有!

  「你是在宣示你的所有權嗎?」揚起嘴角,側首看著他,她甜美地笑了,杏眸兒閃著光亮,如天上星辰般明亮。

  「我……」冷昊天張口,有點不知所措。

  「你不是很討厭我嗎?」她記得他對她總是沒有好臉色,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。

  「我是很討厭妳,可是……」

  「可是什麼?」

  「我討厭的是,我最狼狽的時候總是被妳看見……」小時候的他總是滿身傷,躲在角落獨自舔舐傷口,偏偏她總在那時候出現,自尊心讓他對她很難有好臉色。

  他的話讓她眨了眨眼,隱約明白了,笑容帶著一絲狡詐。「所以你並不是真的討厭我囉?」

  冷昊天困窘地別開臉,不應聲。

  「可是你並不是第一個對我說『妳是我的』這句話的人耶!」微擰起眉,淩巧巧一臉很為難的表情。

  冷昊天迅速轉頭看她,濃眉也跟著皺起。「還有誰對妳說過?」不要跟他說是皇甫絕那傢伙。

  「就皇……」

  她才說第一個字,冷昊天就知道自己猜對了。

  心裏的酸味滿到最高點,不想聽完她的話,他不加思索地擒住她,用力堵住她的嘴。

  他還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執著是什麼,他只知道她是他的!

  這十年來他心裏只有她,想忘也忘不了!他不甘願地承認這點。

  雖然不甘願,可是他卻無法抗拒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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